為一個人生存，比為一個人死需要更大勇氣。
這是個總結，也是個開始。
很愛很愛一個人，「犧牲」似乎是理所當然、毋庸置疑的；一切犧牲幾乎全都不假思索，儼如條件反射般無須經大腦過濾的簡單動作。
很愛很愛一個人，你可以毫不猶豫地說「為了他，我甚麼都可以放棄，甚至連性命也不顧」。
多麼豪氣的一番話。
誠然，為一個人死需要很大勇氣；若非深愛一個人，根本無須平白為他賠上性命。然而生命結束以後，所有包袱、指責、痛苦和眼淚將落於你所愛的人身上；而你，闔上眼兩腳一伸，身心皆可回歸淨土，世上一切紛爭與你再無任何轇轕，傷心難過的是你所愛的人而不再是你；父母至親再傷心亦不會打擾到你安眠。
而且，死者通常都可以很霸道地佔去生者的心，長居該處，慢慢形成一道永不磨滅的傷痕。
為一個人死，驟聽彷彿很動人很轟烈很偉大，但某程度上也很自私。將自己的痛苦結束，卻為別人留下了無法挽回的悲傷。
為一個人生存，卻是感情的終結，痛苦的延續。
一段感情表面上結束了，塵封了，可是心還沒有死。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裡，你仍會為這個人而動容；仍會想起昔日每個片段，彷彿仍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，仍能嗅到對方輕柔的鼻息，仍會懷念相擁時那種緊貼得快要窒息的浪漫……只是，在現實世界裡，你告訴自己要為他堅強、為他振作。決心為他活下去，就不可以再為這個人這段情流傷心的淚；取而代之的，是暗裡滴着血的微笑。只是，這世上除他以外，大抵沒有人會明白這個簡單的微笑背後到底馱負着幾許勇氣。
為一個人死看似偉大深情，但要是真心為一個人好，假若世上仍有疼愛你的至親好友，請為他們活下去。一廂情願的殉情所能殉葬的，只是你的軟弱和別人的眼淚，決非你的深情。
by Catabell
撰於19.03.2001；修於06.09.201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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