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7.12.01

單元小說:《一個殺人犯的自白》


曾經有人問我世上最沉重的是甚麼:工作?愛情?承諾?還是仇恨?

我答:別人的秘密。

自己的秘密,尚可盡情傾倒在日記裡,或者找個朋友傾訴;可是當肩負着的,是別人的秘密時,就只能默默馱負着那些重甸甸的秘密走完最後一步。假若秘密的主人比你先一步離開,那麼或可鬆一口氣,安心讓秘密跟隨他們的軀體長埋地下。

「神父,我想告解。」一陣淡淡的薄荷煙草味伴隨對方的呼吸傳過來。

「你要向天父懺悔些甚麼?」

「我殺了人。」他平靜地說。

我並不意外,自第一天踏進這僅能容納一個人的房間以來,每年例必遇到不少跑來告解的罪犯。他們不一定是教徒,相反,很多時他們並不相信世上真有神的存在。

其實許多犯案者都不如人們想像般十惡不赦。很多時,他們只是一念之間的軟弱,事後總會受良心折磨。當罪惡感和內疚迫得他們喘不過氣時便會跑來告解,將內心的秘密抖出,讓自己好過些。而作為神職人員,無論在任何情況下,都不應向第三者透露告解的內容,這是我們與信眾間的承諾。

「有考慮過自首嗎?」

「我殺死的,是我最愛的女人。」他清楚地一個一個字吐出。

16.12.01

單元小說:《最後的晚餐》


程雨音從錢包裡掏出一百二十元,「麻煩給我收據。」

計程車司機亮起微黃車頂燈,收據嘟嘟嘟地打印出來,「都這麼晚了,一個女孩回家不怕嗎?」

好心腸的司機體形略胖,慈父般模樣叫程雨音心頭一暖。

「都習慣了。」

「這種事習慣得來嗎?」

程雨音一時間不曉得該如何回應,幸而收據已列印好,正好替她解這個圍。

司機遞上收據,「還是當心點好,到底是女兒家嘛,近日治安又不大好。」

雨音頷首,「謝謝。」

已記不起多久了,再沒有人因她夜歸而忐忑不安,也再沒有人關心她會否因孤獨而感到害怕。

孤獨怎麼可能習慣得來?每個趕稿的晚上,雨音總希望有個人可以陪她說說話、喝杯咖啡,或收聽電台廣播。可是自從當上封面美術設計後,她連六親都快忙得全斷絕,還講甚麼談情說愛?

早習慣工作得廢寢忘食,往往要待下班以後才能到便利店匆匆進餐,試問哪有男人肯屈就這樣忙碌沒情趣的生活步伐?